

“豫顺堡”旧事
阅读量:24左衍成
《资料图》
据清丙午年《滋阳县乡土志》记载——
“洪逆之乱,豪猾聚久剽掠,多或数十万人,少亦十余万人。河南发捻,窜入山东。咸丰庚申九月十五日,劫掠境内。是时,承平久,民不知兵,仓皇逃避。老弱流离道路,至父子兄弟相失,车牛财物遗弃满野。贼众酷烈,杀人如麻,又多焚烧民舍,从城上观之,彻夜火光烛天,民之东北逃者,贼众追蹑之至九山尽杀之,生还者十无二三。其陷贼中者,随贼赴河南,常执苦役,不自知其死生。有亡来者言其苦,闻者无不下泪。明年三月又至,民各营砦自保,贼无所掠虏人至城砦下,胁之以刀,使其亲归以银钱烟土食物赎之,不盈其欲辄杀之。同治壬戍、癸亥丙寅,迭犯境,士绅时率乡团迎击,众寡不敌,死者复无算。肃清后按稽编户旧籍,或一家尽殁,或存者尚半,寡妻孤子殆无阖门完聚。”
这是1906年兖州周元英先生记载的,关于咸丰十年南匪过境时的真实历史事件。所谓“南匪”,指的是太平天国时期北方的捻军武装,活动在安徽北部和河南一带,主要领袖有张乐行、赖文光等。捻军先是配合太平天国对抗清军,后又脱离天平军各自为战。因为无政治纲领,其领导头目立场飘忽不定,缺乏稳固根据地,没有群众基础,更无民众支持。之所以唤作他它们为“匪”,是因为纪律性较差,多依赖劫掠补给,反清的同时,也对于北方广大民众及民生造成巨大的破坏。
咸丰五年(公元1855年),各路捻军会集于安徽蒙城,推张乐行为盟主。咸丰十年(公元1860年)捻军进入山东境内,其军队横扫各州县,“绵亘六十里,兵声火色,数百里皆震”。农历九月十五,捻军到了兖州境内,当时到处一片慌乱,百姓士绅仓皇逃避。站在兖州城头四望,“彻夜火光烛天”。这次捻军过境,横扫了兖州的滕、峄、滋阳、曲阜、泗水、汶上和宁阳七县,兖州是府城,驻有重兵,所以并未攻打,但是兖州周边农村却遭到野蛮掠夺及破坏。
九月十六日,捻军继续北上,兵至漕河社,漕河周边村庄惨遭兵祸。捻军冲进村庄,逐户收刮财物,“有不从者以刃胁之!”昔日安静祥和、鸡犬相闻的乡间,顿时成了人间炼狱!老实巴交的村民瑟瑟发抖不敢言语,粮财搜刮完毕后仍不罢休,又将部分村中精壮男丁抓走,敢于反抗者均遭屠戮,很多村妇不堪受辱,纷纷投井、悬梁尽节。村内房舍遭到焚毁,钱粮牛羊一扫而空。“老弱流离道路,父子兄弟相失;”“户户白绫,泣声震天”,“寡妻孤子殆无阖门完聚”,正是那时的真实写照。
南匪过境以后,地方响应清政府以“坚壁清野”政策,作为对付捻军的主要手段,命令各地组织团练和修筑圩寨以自保。于是安徽、河南、山东、苏北等地广泛兴办团练、修筑圩寨。正是在这种大环境下,经历了生灵涂炭、哀鸿遍野左家村乡民,痛定思痛,决定修建堡寨以保安全。
由于左家在村里是大户,财力颇丰,自然出面主持工程事宜。族谱载:“捐钱万余,筑圩聚守,决策既出,村邻响应。”在左家先祖凤科、裕基两位老先生的倡议下,士绅出钱贫民出力,一时间,动土兴建,人工打夯,肩挑人抬,历经一年,终于在围绕村子一周修筑约2华里的土城墙,大家亲切称之为“围子墙”。
墙体就地取材,用黄土掺杂麦秸夯实而成,墙高五到六米,下边宽五米上边宽三米左右,形成下宽上窄梯形结构。墙上有垛口,可以走人,以备放哨巡逻使用。墙外就是筑围子取土形成的宽达六米的围子壕,雨水汇集水深可达数米,夏日莲藕飘香、碧波荡漾,形成环绕村庄的天然屏障。
村子设东、西两座寨门,上边门匾上刻“豫顺堡”,为城楼式结构。青砖条石砌墙,高六米,上边建门楼,门楼一大间,硬山顶砖木结构,供站岗放哨人员休憩警戒使用,周边遍布垛口便于观察防御。同时楼上备有土炮数门,装火药和石子,射大约程六十米,威风凛凛,极具威慑力。两扇寨门宽大厚重,柏木构成,附以铁质门钉加以防护。门洞宽敞,青石板铺路,能行大车。寨门外有吊桥跨于围子壕之上,白天寨门打开放下吊桥,村民来来往往耕田种地,夜里则寨门紧闭,收起吊桥。
在村里中央,还建有碉楼一座,三间三层青砖结构,每层四周均留有小窗作为观察口,楼宽约九米,进深四米高约十米,楼里设木质楼梯直通楼顶,楼顶为平顶,楼顶四周遍布垛口。碉楼建成后为村里最高建筑,因此用来作为瞭望台。因为身处平原地区,站在楼顶举目瞭望,整个村庄及周边村堡尽收眼底,可以提前发现匪情尽早预警。平日晚上村里组织人轮流打更、设观察哨,如有情况,鸣锣报警。碉楼、围墙、寨门、吊桥及围子壕,共同构筑了比较完备的村庄防卫体系,再加上附近村堡乡民自发组建的团练乡勇,一呼百应相互支援,使村堡防卫固若金汤。附近村邻在危机时刻,也纷纷来此寻求庇护。
据当地老人讲,在光绪初年腊月某一天,月黑风高,曾有绿林响马十几人来此“借粮”,村民提前得到消息升起吊桥,寨门紧闭不出,楼上也站满了民团。见人久久不离去,于是乎点燃数门铁炮,“轰轰轰”几声巨响、电光火石,贼人们被惊的马嘶人叫,见占不到便宜,只好四散逃去。
堡寨建成五十多年,历经清末乱世,切实保护了乡邻的财产人员安全和社会的稳定。当年就有民谣传唱:“紧打鼓,慢打锣,围子里,赛银窝。南门外边运粮河,路东路西古戏馆,小庙门前买卖多,家庙门前热闹多。”由此可见堡寨庇佑下的村民,经济商业一度繁荣,时逢乱世,有如此乐土,很不容易了。
在构筑围子工程中,当地左家富户(左耀先、左孝先)或变卖家当捐出巨资,或主动捐出良田数十亩,为圩寨建设做出了巨大贡献,阖郡乡耆无不仰其品德、慕其高风,为乡民之楷模,其善举至今被后人所传颂。
自建堡寨起,历经同治、光绪、宣统三朝,社会动乱,土寇蜂起,民不聊生。直到清朝灭亡,又值民国初年军阀混战,之后日寇入侵,盗贼又起,周边村子皆受袭扰之苦,唯独我村受其影响最小。左氏家谱载:“远近居民,蚁附蜂屯,悉赖以安”。围子墙虽然不像城墙那样高大坚实,但是在当时动乱不堪的社会,防御一些流寇盗匪,的确起到了保护一方安宁的作用。解放后,社会逐步安定,政府强力剿灭匪患,恢复社会秩序,老百姓终于有了真正安定的生活。此时围子墙失去了防御的价值,不再修缮,渐渐荒废。
上世纪五十年代末,村子南北围子被开出豁口以方便出行。随着时光流逝,岁月侵袭,荒凉的围子墙上长满了灌木荒草,墙体也因风雨侵袭慢慢坍塌。至上世纪六七十年代,东西寨门及碉楼被陆续拆除,仅残存数段围子墙遗迹,但随着村庄建设重新规划,宅基地外扩,村民建房取土,修路填壕,护卫村庄近百余年的围子墙,最终消失在历史尘埃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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