对酒当歌

黄延年

人老了，总要找些乐趣来打发慢慢流逝的时光。有的钓鱼，有的养花，有的练字画画，有的遛弯或者去跳广场舞，有的研究各种保健品，关注那些有关养生的歪门邪说，而我的乐趣是喝酒，尤其喜欢高度的白酒。到了饭时，妻子炒了两盘可口的菜，要喝酒，不喝对不住这美味佳肴；工资卡上多了一份收入，要喝酒，不喝对不起国家对我们这些老年人的关怀；外孙考出了好成绩，要喝酒，一边喝酒，一边说着夸奖、表扬的话；下雨了，也要喝酒，喝酒是为了倾听噼噼啪啪的雨声；下雪了，更得喝酒，喝酒是为了观赏飘飘洒洒的雪花；如果既不下雨也不下雪，也不能不喝，不喝酒怎能对得起夕阳西下、满天晚霞？更不可以以空空的酒杯而辜负了那皎洁如银的明月……总之，得喝酒。

如果在街上偶然遇到几位老友，见面说不了几句话，便非常自然地扯上了酒：“还喝点不？”见问，众皆纷纷应道：“喝，喝，不喝酒没什么事做。”有的说天天喝，有的说顿顿喝，有的说一顿喝三两，有的说三天喝一斤，有的说不喝酒睡不着。其中一位老友说得更为坚决： “我是离不开酒，不喝酒就等于没吃饭，不喝酒就像没穿裤子，一天到晚浑身冷飕飕的，要是老婆和酒让我只选其一，我选后者。”众皆大笑。有朋友问我还喝不喝酒，我故作高雅脱俗之状：”对于酒吗，喝也行……不喝吗……也不行。”“废话，废话！你干脆说不喝不行算了，干吗再绕这么多圈子，浪费了诸多文字。”说罢又是一阵大笑。当然， 这是善饮者的对话，对于不喝酒朋友见面不谈酒，谈酒如同对牛弹琴， 因为牛不通音律，不知琴之乐。

酒真是一个好东西。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钟情于酒呢？又是谁发明创造了酒呢？

关于酒的起源，有黄帝造酒说，仪狄造酒说，杜康造酒说，猿猴造酒说等等，我认为后一种说法较为接近实际情况。猿猴生长在深山老林之中，以采集野果为生，虽然不会制造使用工具，但有藏果的习性。在自然界中，果实的生长、成熟有着严格的季节性，故要本能地加以储存。洪荒时代的猿猴将一时吃不完的果实藏于岩洞石缝中，久而久之，果实腐烂，那些含有糖分的野果通过自然界的酵母菌自然发酵而生成酒精、酒液，因此就有了猿猴”尝与石岩深处得猿酒”的传说。关于猿猴造酒在历史文献中也多有记载。例如明代《紫桃轩又缀》一书中，就有”黄山多猿猴，春夏采杂花果于石洼中，酝酿成酒，香气溢发，闻数百步。”清代《清稗类钞》一书中也有”粤西平民等府，山中多猿，善采百花酿酒。樵子入山，得其巢穴者，其酒多至数百。饮之，香美异常，名曰猿酒。”猿猴不仅会造酒，还嗜酒。有文献记载，人们为了捉猴，在猿猴经常出没的地方摆上几缸香甜的美酒，猿猴闻香而至，先是在酒缸前踌躇不前，接着便小心翼翼地用指蘸酒吮尝，时间一久，没有发现可疑之处，便开怀畅饮起来，直到喝得酩酊大醉，乖乖地被人捉住。猿猴嗜酒，人也嗜酒。人本身就是猿猴变的，其基因相似，习性相近，在日常生活中，多有嗜酒成瘾、贪杯误事者，大概就是这个原因。

野果造酒的习俗一直影响到现在。我认识几个造酒的老师傅，他们介绍，造一个好酒池，必不可少的有两样东西：一是百年水坑中沉积的臭污泥；二是苹果。拉几车臭污泥，买几千斤苹果，粉碎后，再拌上黄土，用这些原材料造成的酒池来贮存酒糟，造出来的白酒，既有陈池的韵味，又有水果的香气，味道甜美，芬芳馥郁。后来，人们为了省工省料，用青砖和水泥建造酒池，生产出来的酒其质量和味道就大打折扣了。

最初的酒不是人创造的，而是人发现了酒。创造需要目的性，人不可能在毫无目的情况下费尽人力物力来创造这种辛辣之物，是人最初发现了这种腐烂的果子或液体，饮食以后，出现了一种腾云驾雾、摇摇欲仙的感觉，为了享受和保留这种感觉，便把果子进一步加工、提纯，而最终造出了酒。确切地说酒是大自然赋予人类的一种高级灵魂饮品。

随着社会的发展和农耕技术的提高，人们生产出了稻、黍、稷、麦、菽等粮食作物，这些粮食作物除了吃以外，还要进行贮存，在贮存过程中，温度水分相互作用，使得部分粮食腐烂发酵，这些发酵的粮食流出了一种液体，就是现在意义上的白酒。

杜康就是这种谷物造酒的始祖。当年杜康造的酒厉害，把刘伶醉了三年整。从那以后，”杜康美酒，一醉三年”的故事就传开了。

杜康造出了酒，最大的贡献是铸就了诗。在古代，诗人离不开酒， 酒也离不开诗人，有诗必有酒，酒后必有诗，喝了酒才能写出千古不朽的诗作。中国是世界上最早发现、制造、饮用酒的国家，有着几千年光辉灿烂的酒文化。我读过几首外国的诗，这些外国的诗哪一篇都不如中国的诗精美，因为这些诗中无酒；我也读过几部国外的名著，但哪一本名著都比不过中国的《红楼梦》，因为这些国外的作家不懂酒文化。在中国，凡是有一点文学常识的人，关于酒的诗词都能背出一箩筐。

酒是人的忠实伴侣和知心朋友。孤独时邀月共饮，排解寂寞；离别时举酒相送，再念重逢；得意时推杯换盏，谈古论今；落魄时寄情于酒，饮尽寒冬；思念时秋窗对酒，绿肥红瘦；悲愤中醉酒看剑，沙场点兵；闲暇时歌舞伴酒，鼓瑟吹笙；痛苦时以酒消愁，细思人生。

酒啊酒，承载了多少人的喜怒哀乐，爱恨情仇呢？……

闲言少叙，我还是要准备喝酒。正好，天正下着小雨，老伴又炒了两个拿手菜，甚好！甚好！喝着喝着，脑子一热，突发一奇想：我要请中国文学界的大腕们喝场酒。请谁呢？第一个请莫言，第二个请余华，第三个请贾平凹，也要请冯骥才……然后在树荫下，在小溪旁，赤着脚席地而坐，看白云初晴，听幽鸟相逐，喝他个天地易位，喝他个日月无光，喝他个酣畅淋漓，喝他个放浪形骸！